跳到主要內容

聯合報名人堂:<作弊究竟是誰的錯?>

旅美小聯盟投手鄧愷威在五月卅日比賽時,因為裁判發現手套上有異物,被立即驅逐出場,六月初再被聯盟處分禁賽十場,是台灣球員在美國職棒首次被正式禁賽。本球季開始前,聯盟就宣告將嚴查選手作弊,這次跟鄧愷威同時被罰有另外三名小聯盟投手,算是正式行動的開端。

所謂異物,或是原文直譯「外部物質」,是投手投球前偷偷在手上塗抹的東西。這類物質經常是數個球場慣用品的組合,像打者用來處理球棒的松焦油與砂紙、投手可以合法使用的松香止滑粉、健身房裡的重訓膠,甚至連高係數透明防曬油也包括在內。投手各自找到習慣配方以後,把混合物藏在手套、帽沿、制服,或是手臂等處,需要增加黏性時就可以即時塗抹。

如此作弊方式行之有年,只是現在才真正開始被注意。去年賽揚獎得主鮑爾早在三年前就指控投手進太空人隊球路轉速都大幅提升一定有鬼,而聯盟並沒有任何處分動作,素有球場科學家之稱的鮑爾只好自己找到神秘方法增加轉速,成績也更上一層樓。有趣的是聯盟從上周開始執行監管,包括鮑爾在內好幾個強投都突然出現數值衰退現象。

其實早在二○一七年,紅雀隊投手一記黏在鐵捕莫里納護具的暴投球就是疑似作弊現行證據,當時聯盟卻毫無反應。這幾年在高速攝影機與進階數據檢視之下,越來越嚴重的情節變得更無所遁形,因此官方只好重新整頓。這一切就跟昔日禁藥年代一般,聯盟放任作弊太久,誠實球員成為受害者,想要生存最好同流合汙。

就跟違規搶打疫苗沒什麼不一樣。

民眾作弊打疫苗不是因為疫苗不夠,而是規定不周延與執行不公平。美國疫苗從大規模施打之後,從來沒有供給不足的問題,可是搶打風潮並沒有因此不同。在開放初期,各州都頒布依照風險與接觸率調整的施打順序,不過許多接種場所都不會要求任何身份證明。換句話說,如果民眾想要提早打到疫苗,只需要找到不檢查文件的地方,其他都是自由心證而已。

在華人討論區就曾經有人諷刺地說,「從來不知道竟然有這麼多務農或是擔任大眾運輸司機,順位那麼前面的朋友」,可是試想住在估計兩成以上居民感染的紐約或洛杉磯,疫苗跟鐵達尼號救生艇一樣是生存問題,在規定不被嚴謹執行,作弊很容易的情況下,誠實等待順位並不是容易的良心選擇。

民眾作弊打疫苗不是因為疫苗不夠,倘若疫苗夠了,倒也不是太大問題,反正很快所有想打的人都會排到,然而對於美國以外大多數地區來說,疫苗在短期仍將持續不足,公平法治就變得很重要。中央與地方政府不能放任插隊作弊,因為保護認真守法民眾,不讓有良心的人成為受害者,是執政者無法旁貸的責任。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惡夢

  我一直到一兩年前才不再每個月都夢到我在永和國中的導師。 他是一個個頭矮小,卻殘暴異常的兇狠角色。在體罰還是合法的年代裡,他很適度地扮演了那個時代的極端。我基本上來說不是一個會惹麻煩的學生,在依照模擬考成績排的座位裡,通常都可以分到安全區域的前一兩行。可是,不管是偶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嚴重處罰--像是考試作弊被抓到,或是每天數次在公眾刑場見到的殘暴行徑,都變成後來需要很努力埋葬的記憶的一部分。 考試作弊是必需的,我甚至還需要跟其他功課不錯,負責掌管主要科目測驗卷的同學交換答案卷,我的國文,數學的謝寧,地理的黃國政,理化的陳柏宇(有趣的是一番填鴨以後上了建中,我卻怎樣也記不起大部分建中同學的名字),甚至是大家都用來捉狹的管英文的娘娘腔同學,都是這個小型經濟圈的一部分。我們需要以物易物,因為只有先知道答案,才能夠達到滿分,也就是不被體罰的安全線。嘗試扮演成人的我們,有時候也會把答案卷像是施捨一般賣給一般大眾,換來的是現在想起來少到不可思議的金錢,還有淺嚐即止的,用低劣的手段輕鬆掌握別人命運的權力感。 作弊被抓到的最嚴重一次,導師像瘋了一般用藤條抽打我的手指。他的體罰是職業化的,要讓學生痛,該打的是手指而不是手心,是小腿而不是屁股。雖然,他也可以抽打學生屁股到坐在椅子上會痛徹心肺的程度。有時候手邊沒有籐條,趕時間的他直接用指節在學生後腦來個爆栗也夠嚇人。那天,被狂鞭一陣的我回到座位上,兩隻手變成青紫色,指節間的淤血讓我連手也合不起來。更痛的是回家以後,因為隔天的作業還是要交,所以我偷偷找了媽媽的針線包,把淤血塊逐著挑開,才能夠握筆寫作業的過程。 一直到上了高中,大學,短暫而奇幻式的軍旅,出國念書,工作,我還是會每隔幾天,在夢中回到國中導師的講台。「方祖涵,你數學考八分!」他驚喜地說,像是終於抓到跟蹤許久的疑犯的警察,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難掩對即將展開的私刑的興奮。考八分的那天我似乎是生病發燒,不過前一晚的確是貪玩沒有念書,而這一次貪玩的下場,是之後將近二十年的,怎樣也關不掉的重播畫面。 一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呂學燕先生又回到我的夢裡。他已經變成我生活的一部分,跟後來在不同階段喜歡的女人們,輪流而毫無創意地填滿我失去主觀意識之後的夜晚。跟之前夢境不同的是,這次站在講台上等著被處罰的並不是我。 我從門外看著他,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從來不敢如此,就算在夢中)。教室裡同學們跟...

聯合報名人堂:<巴黎奧運的平權起點>

巴黎奧運即將成為奧運史上,首屆男女參賽者數量相等的一屆,在七月下旬開始的比賽,會有男女各五千兩百五十名選手登場獻技。 三年前東京奧運女性運動員占百分之四十八,此屆終於提升至五成,無疑是平權運動重大里程碑。除了象徵性宣示,這個數字對新世代女性來說,會是投入運動競技的重大鼓勵,讓更多的女性和女孩參與體育運動。增加女性運動員能見度,可以挑戰刻板印象,並帶來更多正面的榜樣作用。 此外,給女性運動員公平機會,也可望促進體育領域性別平等政策。從公共政策角度來看,各國政府可能因此用積極措施提供兩性相同資源,也是值得期待的正面效應。 有趣的是,此項平權里程碑,台灣倘若較為無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從十二年前倫敦奧運起,雖然女性選手不是代表團多數,卻總是獲得最多獎牌。近年奪牌項目包括舉重、射箭、跆拳道、空手道、拳擊、羽球,每一項都曾經讓國人感到興奮與驕傲。 不過,宣示意味十足的平等數字,只是里程碑,而非終點站。 儘管男女選手一樣多,國際奧林匹克協會大多數要職皆由男性掌握,董事會成員女性也僅占三分之一。在巴黎奧運裡,六成技術人員是男性,雖然女性人員比東京奧運成長不少,仍然是相對少數。 同樣地,雖然台灣女性選手奪牌人數眾多,卻反映出另一種現實。長期以來,女性要靠運動謀生,最有效模式就是在大型賽事奪牌。台灣有全世界數一數二的獎金額度,得到獎牌就有收入,也曾有選手因此鋌而走險使用禁藥,損害個人健康與聲譽。 男女運動員人數相等是一個顯著成就,但評估真正的性別平等,需要超越數字。資源獲取、訓練設施、教練、贊助和媒體關注度等因素,在實現完全平等這件事上,皆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資源掌握上,台灣跟國際奧會一樣,傳統以男性為主;如果拿大專校院體育運動相關科系教師人數當作衡量標準,男女相差甚至是二比一。在男性主掌的運動環境裡,女性要出頭已是難事,還造成不少性別霸凌與侵犯憾事。台灣媒體報導女性運動員時,經常用外貌當作重點,也是不公平的性別差異。 事實上,近年來已經有不少女性運動員獲得比男性更高的關注度。像美國女子足球代表隊、網球場上的威廉絲姊妹,以及剛轉職業的籃球選手凱特琳.克拉克,都是絕佳例子。進軍巴黎的台灣代表隊,將是包括戴資穎、謝淑薇、詹詠然等數位台灣女性好手的奧運告別作。除了希望每一位參賽選手都能獲得相同掌聲,享受賽事、盡情發揮以外,也更深切期待性別平權藉此繼續前進。 希望在不久後的未來,每一位運動員...

獨立評論@天下:<不再寧靜的高爾夫球場>

「Baba Booey」是最近幾年來,職業高爾夫比賽時最常聽到的人名。在老虎伍茲長期因傷不振,其他球員青黃不接的尷尬期,球場上此起彼落的「Baba Booey」吶喊,取代「Go Tiger!」,變成球賽的新焦點。並不是所有球員都喜歡這個轉變。英格蘭球員伊恩.波爾特(Ian Poulter)在推特上說,高爾夫聯盟應該准許球員用電擊槍攻擊吶喊的觀眾;資深美國球員吉姆.佛瑞克(Jim Furyk)遇到類...  閱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