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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名采專欄:<青春期的永久紀錄>

幾年前女兒跟男朋友交往時,媽媽起初對這位同學有點疑慮,因為她在網路上搜尋男生名字,發現他初中年紀的貼文,內容並不是很得體。

雖然爸爸理應討厭女兒所有交往對象,對於他的處境卻難免覺得同情,說真的,我心裡想的是自己同年紀做的蠢事,還好那些年沒有無遠弗屆的網路跟無所不在的監視器,不然現在只好躲在洞穴裡生活吧。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麼好的運氣。亞特蘭大勇士二年級新秀投手紐康柏(Sean Newcomb)剛對道奇投了一場八又三分之二局的無安打比賽,賽後記者會卻變成道歉大會。現在二十五歲的紐康柏六年前在推特有很多對非裔與同性戀不敬的文字,卻在生涯迄今最精彩比賽的同一天被發現,跟九局只差一個好球就完成紀錄卻被打安打同樣可惜。

也是二十五歲的國民隊透納(Trea Turner)看起來是個乖孩子,六年前的推特蠢話卻跟紐康柏不遑多讓。一位勇士隊球迷把那些貼文挖了出來,讓透納變成眾矢之的,毫無意外的,先前找到紐康柏舊作的當然是國民隊球迷,而這兩支球隊是國聯東區的宿敵。

大聯盟選手一連串失言風波是從七月中開始的,明星賽被打爆的釀酒人隊投手海德(Josh Hader)2011年一連串種族與性向歧視的言論在賽後浮出水面。幾位選手傷害性的言論很類似,都包括性器官、討厭同性戀,還有對非裔與同志最粗俗的稱謂。諷刺的是有些文字原本來自饒舌歌詞或賣座喜劇,只不過被白人轉貼就變得刺眼。
 
職業運動場還算寬容,三位球員都沒有受到球隊或聯盟實質的處罰,不少主場球迷甚至在比賽時以起立鼓掌表達支持。相對的,迪士尼對星際異攻隊導演岡恩(James Gunn)就沒有如此寬容,他在幾年前同性質的玩笑貼文被認為影響公司形象,儘管電影賣座仍然被炒了魷魚。 

我經常想起經典電影《少年吔,安啦》裡的一段話,「每個少年犯罪,都是社會集體犯罪」。說實在的,那些青少年時期的蠢話很多都是整體社會縮影,雖然對別人跟自己都留下難以彌補的傷害,真心道歉還是值得原諒吧。 

當然,女兒的同學不包括在內。不管怎麼說,光是跟我的女兒交往,就怎樣都不能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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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

  我一直到一兩年前才不再每個月都夢到我在永和國中的導師。 他是一個個頭矮小,卻殘暴異常的兇狠角色。在體罰還是合法的年代裡,他很適度地扮演了那個時代的極端。我基本上來說不是一個會惹麻煩的學生,在依照模擬考成績排的座位裡,通常都可以分到安全區域的前一兩行。可是,不管是偶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嚴重處罰--像是考試作弊被抓到,或是每天數次在公眾刑場見到的殘暴行徑,都變成後來需要很努力埋葬的記憶的一部分。 考試作弊是必需的,我甚至還需要跟其他功課不錯,負責掌管主要科目測驗卷的同學交換答案卷,我的國文,數學的謝寧,地理的黃國政,理化的陳柏宇(有趣的是一番填鴨以後上了建中,我卻怎樣也記不起大部分建中同學的名字),甚至是大家都用來捉狹的管英文的娘娘腔同學,都是這個小型經濟圈的一部分。我們需要以物易物,因為只有先知道答案,才能夠達到滿分,也就是不被體罰的安全線。嘗試扮演成人的我們,有時候也會把答案卷像是施捨一般賣給一般大眾,換來的是現在想起來少到不可思議的金錢,還有淺嚐即止的,用低劣的手段輕鬆掌握別人命運的權力感。 作弊被抓到的最嚴重一次,導師像瘋了一般用藤條抽打我的手指。他的體罰是職業化的,要讓學生痛,該打的是手指而不是手心,是小腿而不是屁股。雖然,他也可以抽打學生屁股到坐在椅子上會痛徹心肺的程度。有時候手邊沒有籐條,趕時間的他直接用指節在學生後腦來個爆栗也夠嚇人。那天,被狂鞭一陣的我回到座位上,兩隻手變成青紫色,指節間的淤血讓我連手也合不起來。更痛的是回家以後,因為隔天的作業還是要交,所以我偷偷找了媽媽的針線包,把淤血塊逐著挑開,才能夠握筆寫作業的過程。 一直到上了高中,大學,短暫而奇幻式的軍旅,出國念書,工作,我還是會每隔幾天,在夢中回到國中導師的講台。「方祖涵,你數學考八分!」他驚喜地說,像是終於抓到跟蹤許久的疑犯的警察,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難掩對即將展開的私刑的興奮。考八分的那天我似乎是生病發燒,不過前一晚的確是貪玩沒有念書,而這一次貪玩的下場,是之後將近二十年的,怎樣也關不掉的重播畫面。 一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呂學燕先生又回到我的夢裡。他已經變成我生活的一部分,跟後來在不同階段喜歡的女人們,輪流而毫無創意地填滿我失去主觀意識之後的夜晚。跟之前夢境不同的是,這次站在講台上等著被處罰的並不是我。 我從門外看著他,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從來不敢如此,就算在夢中)。教室裡同學們跟...

聯合報名人堂:<巴黎奧運的平權起點>

巴黎奧運即將成為奧運史上,首屆男女參賽者數量相等的一屆,在七月下旬開始的比賽,會有男女各五千兩百五十名選手登場獻技。 三年前東京奧運女性運動員占百分之四十八,此屆終於提升至五成,無疑是平權運動重大里程碑。除了象徵性宣示,這個數字對新世代女性來說,會是投入運動競技的重大鼓勵,讓更多的女性和女孩參與體育運動。增加女性運動員能見度,可以挑戰刻板印象,並帶來更多正面的榜樣作用。 此外,給女性運動員公平機會,也可望促進體育領域性別平等政策。從公共政策角度來看,各國政府可能因此用積極措施提供兩性相同資源,也是值得期待的正面效應。 有趣的是,此項平權里程碑,台灣倘若較為無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從十二年前倫敦奧運起,雖然女性選手不是代表團多數,卻總是獲得最多獎牌。近年奪牌項目包括舉重、射箭、跆拳道、空手道、拳擊、羽球,每一項都曾經讓國人感到興奮與驕傲。 不過,宣示意味十足的平等數字,只是里程碑,而非終點站。 儘管男女選手一樣多,國際奧林匹克協會大多數要職皆由男性掌握,董事會成員女性也僅占三分之一。在巴黎奧運裡,六成技術人員是男性,雖然女性人員比東京奧運成長不少,仍然是相對少數。 同樣地,雖然台灣女性選手奪牌人數眾多,卻反映出另一種現實。長期以來,女性要靠運動謀生,最有效模式就是在大型賽事奪牌。台灣有全世界數一數二的獎金額度,得到獎牌就有收入,也曾有選手因此鋌而走險使用禁藥,損害個人健康與聲譽。 男女運動員人數相等是一個顯著成就,但評估真正的性別平等,需要超越數字。資源獲取、訓練設施、教練、贊助和媒體關注度等因素,在實現完全平等這件事上,皆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資源掌握上,台灣跟國際奧會一樣,傳統以男性為主;如果拿大專校院體育運動相關科系教師人數當作衡量標準,男女相差甚至是二比一。在男性主掌的運動環境裡,女性要出頭已是難事,還造成不少性別霸凌與侵犯憾事。台灣媒體報導女性運動員時,經常用外貌當作重點,也是不公平的性別差異。 事實上,近年來已經有不少女性運動員獲得比男性更高的關注度。像美國女子足球代表隊、網球場上的威廉絲姊妹,以及剛轉職業的籃球選手凱特琳.克拉克,都是絕佳例子。進軍巴黎的台灣代表隊,將是包括戴資穎、謝淑薇、詹詠然等數位台灣女性好手的奧運告別作。除了希望每一位參賽選手都能獲得相同掌聲,享受賽事、盡情發揮以外,也更深切期待性別平權藉此繼續前進。 希望在不久後的未來,每一位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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