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2012

中時觀念平台: <獵人樹林跟日出山谷>

星期五的晚上,陪女兒看了一場籃球賽:獵人樹林小學對上日出山谷小學,兩個世仇學校的對決。這種學校的名字真是讓我很難習慣,從前我們的學校名稱不是地名,就是政治氣味十足的名字…大同、光復、中正、介壽,一個偉人總統的名字跟他達不到的夢想就可以變出一大半的校名,美國建國以來換了四十三位總統,公立小學竟然不盡量拿這些名字來用,偉大程度想必十分有限。

這兩間小學因為距離很近,很自然地進入了世仇的限定,像洋基跟大都會、紐約巨人跟費城老鷹、杜克大學跟北卡大。從小開始,運動場上的熱血就是成長的一部分。比賽是在兩所學校中間的一個中學體育場,可以容納上千人的看台,比賽開始前半個小時就被填上大半。場外是家長會安排的食物販賣部,傳統的球場食物,比薩漢堡糖果飲料爆米花,同樣的產品在數個攤位間展開,熟練的動線讓絡繹不絕的學生跟家長幾乎不必花時間排隊。這些食物跟健康畫不上等號,卻是比賽不能缺少的元素,周末夜的晚餐,就這樣解決了。

雙方教職員在比賽前加演表演賽,平常正經八百的老師換上球衣短褲,對學生來說,就已是千金難買的開心畫面。中間還穿插校長帶領的啦啦隊表演,隊呼短裙彩球樣樣來。雖然看起來年近六十的女校長頗樂在其中,可是想必內心一定十分痛苦。我們從小見到校長的時候都是在演講,還有歷史共業的各式佣金可拿,平平是校長,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雖然是小學生之間的比賽,門票還是要賣的,這也是難以想像的橋段之一。從前因為學校榮譽跟校長本人的榮譽被強迫參加的校外活動還真是不少,有人要開運動會就要練習排字,有人要接見貴賓就要練習唱歡迎歡迎歌,這些課後活動,我們要跑都來不及跑。美國小孩課後的活動還要交錢參加,資本主義果然是了不起。看著擁擠的球場跟開心的觀眾們,原本想說一定有聰明人撈了一些油水,後來才知道門票跟食物的收入都變成家長會的活動基金,真是傻子。

比賽的本身其實蠻不忍卒睹,女兒的日出山谷小學在上半場十分鐘以內,完全沒有一個投籃的機會,她們的控球後衛在第一、二節是兩個不同的東方孩子,一過中場的傳球就立刻被抄走。下半場開始之後進攻比較流暢一些,可是,四節比賽打完,日出山谷還是沒有得分,二十五比零,是第四節結束的比數。到這裡比賽卻還沒有結束,原來是因為日出山谷隊有二十幾個小女生,每一節五上五下,需要多一節才能讓大家上場。也竟然在多的一節最後一分鐘,她們先投進兩分,在壓哨前又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儘管日出山谷以三十比五的懸殊比數慘敗,卻因為最後一球歡聲雷動,人家說美國人數學不好,果然是真的。

回家的路上,身為一個自以為甚麼都知道的父親,當然要對女兒來點機會教育。「都是教練的責任,控衛的戰術被識破,如果她懂一點籃球的話,應該要…」,「可是我很喜歡史考特教練耶」,她打斷我的話,「人家說她是WNBA的…。」

啊,難怪看起來有點面熟,原來,她們的教練是克莉絲提.史考特──馬里蘭州大史上得分次高的球員、職業籃球球評、大學籃球教練。原來,球賽不是只有輸贏而已。原來,這場課後的球賽,是我,被上了一課。

4.03.2012

中時觀念平台: <我們都是崔馮.馬丁>

如果標題可以這麼長,會是這樣的:【我們都是崔馮.馬丁/我們都是齊默曼】

在這張照片裡,邁阿密熱火隊的球員們個個低著頭,他們的面孔被拉下的帽T遮掩著,幾乎無法辨認,可是照片傳達的憤怒跟哀傷卻是清晰的。「我們都是崔馮.馬丁」,明星球員詹姆士大帝在他的推特上,用照片加上主題標籤,悼念幾周前在奧蘭多近郊被槍殺的十七歲青年。

故事,簡單地說來是這樣的,一個西班牙裔/白種的居民巡守隊員齊默曼,在巡邏的過程中,誤認馬丁是罪犯,跟蹤了一會兒之後,拔槍射殺了他。齊默曼最初的供詞指出,馬丁向他攻擊在先,他只是正當防衛而已,也因此檢方將他釋放,獲不起訴的處分。

可是在更多的細節被挖掘出來之後,美國社會開始對這個事件開始感到憤怒。馬丁當天身上只有一包彩虹水果糖,沒有任何武器;齊默曼在跟蹤馬丁之前報案的電話,說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人,警方請他不要擅作行動,讓警察來處理,他卻不顧勸告釀成憾事;馬丁當天身上的穿著,就是熱火隊照片上類似的帽T,而對習慣用刻板族群眼光來看世界的人來說,非洲裔美國人穿上帽T,可能就是幫派份子。

所以事件很快地像雪球一樣吸引了美國民眾的注意,歐巴馬總統也沉痛地說,如果他有一個兒子,他就會長得跟崔馮.馬丁一樣。假若一個孩子走到雜貨店,因為社會的偏見而無辜送命,凶手卻馬上獲得釋放,社會給公民的基本保障就蕩然無存了。於是,不分族裔地,許多積極的公民運動開始展開,首要的當然是要求檢方立即起訴齊默曼,更深的訴求是要社會重視種族間因刻板印象造成的偏見。我們在這些日子頻繁見到的社會總動員,在台灣最新的版本當然是王家事件,在美國,就是馬丁案。

頻繁的社會運動,在網路的動員下讓人目不暇給,支持的人叫它公民運動,懷疑的人叫它正義暴力,或是廉價正義。強迫二分的議題一個接著一個,選邊選錯的結果,就是臉書的朋友少了好幾個。拋開議題的本身不談,整個社會運動的新風潮,根源是對社會權力者的不信任──政府、法院、立法單位、警察,儘管它們是因多數決直接或間接產生的權力,大家說不信就不信。在崔馮.馬丁的案子身上,這種正義的弔詭卻令人莞爾:事實上,齊默曼也是因為對權力的不信任,才去當義工,合法地拿著槍上街,自己來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對馬丁按下板機的那刻,顯然是過度地衍生了自己相信的正義,可是,當別人對他在馬丁身上加諸的過度正義作出正義的譴責,不管是按下讚,或是像新台灣之友(也因為林來瘋瞬間夢醒而變成最短暫的台灣之友)尼克迷導演史派克.李把齊默曼的住家資訊公開(結果是錯的),誰又能夠來斷論,這些新的正義,不會再過度而變成暴力呢?

很顯然地,在這個2.0版的世界,公民,社會,跟權力者,還有不少的磨合需要被完成,很多互相的信任,需要被重新建立。

3.20.2012

中時觀念平台: <因曲折而有趣的NBA>

到現在,這個故事可能你已經聽過:一個還在男孩跟男人之間的年輕人,從大學畢業沒多久,已經嘗到人情的冷暖。頂著名校經濟系的學歷,儘管曾經身為籃球校隊隊長,在大學聯賽的成績輝煌,不過,身為場上的少數族裔,加上先天體能條件的限制,從小到大在籃球場上奮鬥的經歷讓他早就習慣身邊懷疑的眼光,知道除了持續苦練等待機會以外,沒有什麼其他的捷徑。

結果,算是意外地,他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職業籃球最高舞台,卻馬上經過忽略、冷藏、釋出的命運。在球隊跟球隊的雞肋名單邊緣求生存,歐洲職籃似乎變成唯一的選擇。事實上,一直到金州勇士隊向他招手以前,他的NBA夢幾乎就要畫上句點。

當然,後來的故事,更多人聽說過,在一夕之間,他突然變成球迷津津樂道的話題.在先發跟替補球員都受傷的情況,他從雞肋,變成板凳,再變成先發。此後,每一場比賽的表現都是生涯的新高點,之前整個球季得分的總數,他只需要一場比賽就可以輕鬆超越。體育頻道把他的故事講了又講,當年低估他的球隊教練跟總管們,無可避免地遭到球迷無情的批評。那個神奇的二月裡,他在十一日面對鳳凰城太陽隊,單場拿下三十二分,隔了兩個星期,單場拉下十四個籃板。不過,面對職業運動頻繁的人事傾軋,他的未來,就跟他的過去一樣,充滿了未知數。

轉眼間,距離這個故事的主角,我學弟,也是林書豪老爸的學弟,布萊恩.卡德諾(Brian Cardinal)在NBA的大爆發,已經過了八年了。

卡德諾,大學時候的外號是「傷痛公民」,或是「拖把」,是一個天分遠遠不及拚勁的傢伙。到了NBA之後,因為對練習早出晚歸太過認真的態度,被隊友新加上的外號是「球場管理員」。他的職業生涯前三年幾乎完全待在傷兵名單上─儘管他從來沒有真的傷到不能上場過,球隊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情況下,都用膝蓋受傷的名義把他放在十二人正選名單之外,留在球隊當備胎跟練球的靶子。在他大爆發之前,是一個領聯盟底薪,完全沒有人會注意的球員。可是在突然的轉折之後,隔年球季他拿到了中產階級特許合約,五百萬美金的年薪,跟先前林書豪明年球季被預估的條件一樣。

如果你正在納悶爲什麼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號人物,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曇花一現,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從先發,變成板凳,再變回雞肋,媒體瘋狂追隨的時間更只有最初短暫的幾個月而已。像他這樣大起大落的職業生涯,信手拈來可以找到好多個。

「聽起來是一個很悲慘的故事」,上星期周刊的朋友聽完這個故事之後這樣說,他正在寫林書豪的特稿。

可是,在職業籃球的最高殿堂,卡德諾曾經證明自己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可以綻放絕對的光熱。一直到後來,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他永遠是同一個認真的球員,隊友跟教練對他的態度都保持高度的尊敬。而這麼多年以後,三十四歲的他現在還在NBA小牛隊,在這個淘汰率極高的聯盟裡待上十二年,已經是一個難得的成就。去年在總冠軍第六戰,卡德諾替補上場,投進了一個三分球,也終於分到了一只眾人渴望的冠軍戒。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完美的NBA人生啊。

3.06.2012

中時觀念平台: <春訓 不是經濟的春天>

距離表定的春天還有兩個遙遠的星期,在南方,冬天卻早就迫不及待打包搬走。在亞利桑那州的仙人掌聯盟,佛羅里達州的葡萄柚聯盟,二月中是球員的報到日,正式的熱身賽也在這個星期開始。而在沖繩的日職韓職春訓基地,更早在二月一日開張大吉。不管月曆怎麼說,棒球迷的春天,就從春季訓練的第一天開始。

對於這些春訓場所的經濟體而言,這一個半月不僅是居民跟球員近距離接觸的寶貴機會,更是當地政府深切期待的財稅豐收期。關於春訓可能帶來的經濟效益,有許多不同的臆測,而比較普遍的估計看起來都像是天文數字,據說沖繩在春訓有台幣廿幾億收益,佛州的計算更是高達兩百多億,這些驚人的數字讓許多氣候溫暖的城市怦然心動,台灣也有不少要爭取春訓市場的聲音。在去年,台中跟高雄各自向日職提出邀請,而媒體當然把市政府的公關稿和球團禮貌性的回答當成新聞來大做一番,不過事實上,這檔事目前當然是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所謂爭取春訓,只是官員、議員出國考察回來亂發的一場春夢而已。

職業運動不是慈善事業,要爭取春訓市場的大餅,半吊子的投入是不夠的。沖繩以許多優惠的條件,加上球團群聚的方便性,才在近年內除了日職以外,更吸引了韓國職棒的加入。在亞利桑那跟佛羅里達的兩個春訓聯盟,大聯盟球隊有自行選擇加入的權力,在完全市場的競爭之下,有興趣爭取的都市當然需要竭盡所能去吸引球隊的進駐。在交通方便的地點建築新的球場,租稅的優惠,各項球場收入和廣告的分紅,加上必然的場租減免,能夠換來的只是數年的合約。要從零開始,到成為春訓基地的選擇,當地政府龐大的投資在所難免。

問題是,這樣的投資是不是真的有經濟的效益呢?大部分的經濟學家都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對春訓效益的臆測,通常是直線性的估計:把球迷依照本地跟外地做區隔,分別估計他們會花多少錢在門票、交通、住宿、飲食等等,再乘上預測的觀眾人數,另外還有球團所需的各項軟硬體,用同樣的邏輯來計算,加起來就出現了數十億到數百億的數字,而許多政府就是依照這個公式來爭取預算跟公民的支持。這樣的算法,一名經濟學教授戲稱它是「模糊數學」,其實沒甚麼根據。許多的經濟學模型都證明職棒春訓對所在地的貢獻十分有限,球團跟球團年終繳稅的對象才是真正的贏家。印地安人隊在四年前從佛羅里達白色天堂市搬到亞利桑那州,儘管白市花了一切努力要留下球隊,還是不敵別人用幾百億台幣新建的球場。結果,球隊搬走以後,白市的稅收收入,出乎當局的預料,僅僅減少了幾百萬台幣,在那之前,光是市政府支出的球場維護費,就是收入的五倍。

當然,身為一個棒球迷,我當然覺得如果政府本來就會到處亂花錢,那麼拿來爭取日韓職棒來台春訓也沒甚麼不好。不過從公民的角度來說,政府應該還是從自己家裡的準職棒聯盟開始幫起,至少那是在地可以留下的益處。

2.21.2012

中時觀念平台: <消失的一九八六>

時報題:【1986年的美好棒球記憶消失了】
 
一九八六年,我在國中的升學班,過著晝夜不分的日子。隔著一條新店溪的台北市,重要的只有夢寐以求的建國中學,連龍山寺鎮暴警察包圍的五一九解除戒嚴大遊行,圓山飯店民主進步黨的「非法」成立,這些在身邊發生而在後來改變我們生命的事件,都跟那年春天短暫劃過夜空的哈雷彗星一樣,沒留下甚麼痕跡。反正,聯考不會考這些。

那年我們錯過的,還有大聯盟世界大賽的第六戰。那個職業運動史上,最重要的第六戰。

十月二十五日,波士頓紅襪隊對上主場紐約大都會隊,三勝領先的紅襪,只要贏這一場就可以破除貝比.魯斯的詛咒拿下冠軍。年輕的未來巨投克萊門斯先發上陣,退場的時候還領先一分。可是換投手之後,八局下半大都會追平比賽。比賽接著進行到十局上,紅襪又拿下兩分,世界大賽冠軍在望。

十局下半卻是紅襪球迷最慘痛的回憶,連續的安打,加上暴投,比賽被追平。兩人出局的情況下,外野手威爾森打出一壘方向軟弱的滾地球.整場比賽打擊毫無建樹的老一壘手巴克納擺下手套,準備攔截,紅襪隊的休息區已經迫不及待要衝出來慶祝勝利...

波士頓在二○○三年蓋了全世界最大的斜張橋,Zakim紀念大橋。這座橋,又被波士頓人稱做巴克納大橋,用來紀念那個從他大大張開如倒Y型橋柱的腳下,緩緩滾過去的失誤球。第六場比賽這樣輸了以後,紅襪後來又輸了第七場,世界大賽冠軍就這樣從腳下溜走了。「喜劇,是悲劇加上時間」,馬克吐溫說。要等到十八年以後的秋天,紅襪拿下睽違許久的冠軍,巴克納的悲劇才變成喜劇。

這個令人傷心的場景在波士頓人的腦海裡一再重現,如果克萊門斯繼續投下去,如果後援投手注意到二壘的跑者已經離壘太遠,如果防守能力不佳的巴克納照例在領先情況被替補換下...這麼多的如果,不能改變的是數十個球季以來,紅襪一再輸掉不該輸的比賽帶來的心碎,不能改變的是重播的畫面裡大都會隊的捕手蓋瑞.卡特的笑容。卡特是大都會的精神領袖,在整個總冠軍賽裡,他的表現是球隊後來居上的關鍵。他像少年般的笑容跟強打,是一九八六年最鮮明的映像之一。

也在那年,曾紀恩教練帶領的中華隊在世界盃棒球錦標賽中第三度擊敗古巴,跟南韓並列第二名。當時陣中不動的二壘手是人稱小飛俠的呂文生,他在洲際杯對古巴擊出的全壘打,迄今還令人嘖嘖稱奇。曾紀恩,呂文生,還有整個中華隊,是我們在八○年代的洋基、國民跟尼克,帶來的是一個執著而純淨的棒球黃金年代。

而在短短的兩個星期當中,曾紀恩教練跟早逝的卡特一起離開人間,呂文生不慎失足離開統一獅,轉眼間,棒球迷一九八六年的一大部分就這樣不見了。往後的無數年間,我們難免被無盡的假設習題似咒怨一般纏繞。如果,呂文生沒有交友不慎;如果,政府可以用刑法跟稅法清除組頭;如果,運彩能有合理的彩金分配吸引賭迷…遺憾的是,在悲劇停止重演前,喜劇醞釀必須經過的時間,只是一再被歸零。

2.15.2012

中時時論廣場: <寧願瘋狂:林來瘋>

我們的林書豪,像一陣旋風迅速席捲眾人的目光。在明尼蘇達剛替灰狼創下近年來進場觀戰人數的新高,又在多倫多因他而滿場的觀眾面前,以最後不到一秒的時間,三分神奇破網,從暴龍口中偷到一場勝利。整個晚上北美各大運動頻道都是他的畫面,臉書上面瞬間洗版不說,推特上面眾星的稱讚也如潮水一般湧出。除了俠客歐尼爾,班.史提勒等人,就連著名非洲裔美國演員克里斯.洛克都在賽後不忘修理日昨出言不遜的拳王梅威瑟,「拜託隨便誰都好,請告訴拳王先生,尼克隊的其他三個(打不出名堂的)控衛,都是黑人啊。」

前一個周末,我們在回到三十一街旅館的路上,車子在麥迪遜花園廣場前面被散場的人群塞了好一陣子,心裏難免嘀咕了幾句,想說今年還有誰在現場看NBA啊?這個從封館復活的球季,帳面上的單場觀眾人數只比去年略降了一%,可是卻是靠著大減價跟在團購網賣票的灌水結果,儘管電視轉播的收視率不降反升,實際上進場的人數跟門票的收入都在下滑當中。後來才知道那天的比賽是大紐約區兩支球隊的內戰,尼克對上籃網,也是傳統上觀眾人數比較多的比賽。而那天,正是林書豪傳奇的第一頁,他以替補上陣,結果拿下二十五分,讓尼克開始現在進行式的六連勝。

就像棒球專欄作家Buster Olney說的,林書豪的故事,是昔日大聯盟投手馬克.費卓區(Mark Fidrych)跟費南度.瓦倫蘇拉(Fernando Valenzuela)的往事重現。這兩者何許人也?費卓區在七○年代崛起,原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選手,並不在球隊規畫的戰力內,卻在一天因為先發投手重感冒而被排上登板。就跟林書豪一樣,他抓住從天而降的難得機會,從那天起,當季總共贏了十九場,也拿到最佳新人獎。

瓦倫蘇拉在一九八一年球季開始在道奇隊成為先發投手,生涯前八場比賽,八戰八勝,防禦率低到○.五。儘管最後整季是以十三勝七敗收尾,他還是實現了道奇隊球團簽下他的初衷,讓道奇成功打進了拉丁美洲裔球迷的市場。他的出場往往造成萬人空巷,正如林書豪創造的Linsanity(林來瘋)現象,當年大家對瓦倫蘇拉突然產生的集體瘋狂,被媒體稱作Fernandomania(費南度熱)。

其實說穿了,球迷一直熱血地在職業運動場上搜尋著自己族裔的蹤跡,這種狂熱無關科學,毫無邏輯;老虎伍茲之所以獲得大量的廣告合約,就是因為除了傳統的白種高爾夫球迷之外,他更讓廣大非洲裔美國人因為族群的認同而關注這個運動。在這個支離破碎的球季,林書豪的出現,不僅是尼克隊中了樂透,NBA更是因為找到新的賣點而收穫良多。而要不是因為封館,各隊的陣容並不整齊,彼此實力相差懸殊,林書豪是不是有相同的機會也很難說。

大聯盟的拉美裔球迷在八○年代找到了瓦倫蘇拉,而我們的尋覓在王建民、曹錦輝之前,連巴拿馬籍華裔的陳用彩(Bruce Chen)都被牽上華人之光的名號。在陳用彩嶄露頭角之初,台灣的媒體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就亂翻了一個陳小龍給他,只因為李小龍的英文名字也叫做Bruce,可見大家是多麼飢渴在這個領域找到一個寄託情感的依靠。同樣地,在田臥勇太,姚明,易建聯之後,終於有了一個跟我們背景更接近的NBA球員,而林書豪不僅是亞裔的血統,他的宗教虔誠度,還有平凡人的身材,讓更多的球迷有了跨出族裔形成認同的理由。

所以當我們上星期坐在華盛頓巫師主場,看著林書豪,還有整場球迷幾乎是一面倒的支持的時候,我是寧願什麼都不想,只讓自己瘋狂享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感覺。嘿,如果非洲裔美國人把老虎伍茲,這個一半亞裔血統(四分之一中國,四分之一泰國),只有四分之一非洲裔美國人血統的佛教徒當做自己人,那麼百分之百台灣血統的林書豪,當然值得我們全心的喝采。

2.07.2012

中時觀念平台: <困難的酒癮人生>

[專欄四個多月的假期結束...又要開始隔週的頭痛了]

德州遊騎兵隊強打漢彌爾頓的棒球人生,一路走來高低起伏,悲喜交集。在新人選秀就備受矚目的他,以超過億元台幣的簽約金加盟坦帕灣,在小聯盟一嶄露頭角就遭遇車禍,接著染上酒癮跟毒癮,好幾年連球都沒得打,更別說是踏上大聯盟的舞台。他最終被坦帕灣遺棄,結果在紅人隊打進大聯盟,後來被交易到遊騎兵隊,才展開了成為年度最有價值球員的生涯。在一場對上昔日東家坦帕灣的比賽當中,他在滿壘的情況下被對手故意保送。對方教練寧願奉送一分,也不願意讓他有打擊的機會,火力受到尊敬的程度可見一般。

他的生涯從谷底翻身的契機,在於他從六年前開始戒酒。從重度上癮到滴酒不沾,讓他重拾自己的職棒生涯。不過他近日又傳出被拍到喝酒的畫面───對於漢彌爾頓這樣的上癮者來說,戒酒是一輩子的煎熬。而那第一杯,第二杯酒,就可能是崩潰的前兆。難怪他的球團十分緊張,他也親自出面跟球迷道歉。

在美國,最被普遍接受的酒癮戒除方式,是戒酒無名會(Alcoholics Anonymous)。根據統計,大約有○.五%的美國人口正在接受戒酒無名會的輔導。這個因為受不了歐洲人酗酒縱慾所以移民到新大陸的清教徒國家,其實跟歐陸比起來,酒精的消耗量還算低了不少。跟應酬文化風行的東南亞各國相較,更是小巫見大巫。不過如果用相同的比例來計算,台灣還是至少要有十萬重度酒癮者正在戒酒當中才對。

這十萬人的大多數,現在可是正忙著喝酒啊。在台灣,喝酒是日常文化的一大部分,可是病忌投醫,對於酒精上癮者的輔導跟支持系統,相對性的極度欠缺。難怪會有高層官員喝醉酒要員工多摸自己下面,女藝人喝醉酒恍神指計程車司機亂摸上面的事情發生。事實上,不要說是應酬或是聚會場合的同儕壓力,許多電視劇跟談話性節目,對於喝醉酒的推廣更是不遺餘力。台灣人習慣把自己愛喝酒當成英雄事件來炫燿,這是頗為難懂的一件事情。很難理解為什麼常常可以聽到「我那天喝了三瓶高梁也沒醉」,彷彿這很值得驕傲。從生理上來說,吃到撐應該是相同困難的事情,卻很少聽人炫耀自己「我那天克了五十顆水餃還是餓到不行」。吃太多頂多肚子不舒服,喝太多弄得大家都不舒服。可是胖子通常對自己吃得多比較害羞,貪杯者卻總是很積極跟大家分享自己喝太多。

欠缺對酒精戒除的輔助系統,是台灣社會的一大隱憂。現有的勒戒制度都是把毒癮跟酒癮混為一談,有些人轉而求助精神科醫生,酒癮卻不是精神醫學的專業。很遺憾地,在社會進步之前,重度酒癮者跟身旁受到影響的親友,也只能夠自求多福。

弔詭的事情是,就跟所有的成癮症一樣,發現自己的上癮症狀,本身就是困難的一件事情。事實上,「承認我們無力控制酒精」,正是戒酒無名會奉行的十二個戒酒步驟的第一項。如果酒精已經影響我們的生活,婚姻,工作,卻又不能對過量酒精說不。那麼踏出自我認知的第一步,越快越好。

聯合報名人堂:<潤到巴賽隆納的網球夢>

上個月在巴塞隆納待了一天,駕駛是朋友在中文社群媒體找來,開著寶馬的中年女性。她原本跟先生在中國大陸開工廠,不過賺夠錢就把生意結束了。離開中國以後,她曾經住過美國佛羅里達跟亞利桑那州,最後落腳在西班牙巴塞隆納,定居下來已經好幾年。她在城裡除自用住宅以外還有出租房,出來開車主要是想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