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晚上,陪女兒看了一場籃球賽:獵人樹林小學對上日出山谷小學,兩個世仇學校的對決。這種學校的名字真是讓我很難習慣,從前我們的學校名稱不是地名,就是政治氣味十足的名字…大同、光復、中正、介壽,一個偉人總統的名字跟他達不到的夢想就可以變出一大半的校名,美國建國以來換了四十三位總統,公立小學竟然不盡量拿這些名字來用,偉大程度想必十分有限。
這兩間小學因為距離很近,很自然地進入了世仇的限定,像洋基跟大都會、紐約巨人跟費城老鷹、杜克大學跟北卡大。從小開始,運動場上的熱血就是成長的一部分。比賽是在兩所學校中間的一個中學體育場,可以容納上千人的看台,比賽開始前半個小時就被填上大半。場外是家長會安排的食物販賣部,傳統的球場食物,比薩漢堡糖果飲料爆米花,同樣的產品在數個攤位間展開,熟練的動線讓絡繹不絕的學生跟家長幾乎不必花時間排隊。這些食物跟健康畫不上等號,卻是比賽不能缺少的元素,周末夜的晚餐,就這樣解決了。
雙方教職員在比賽前加演表演賽,平常正經八百的老師換上球衣短褲,對學生來說,就已是千金難買的開心畫面。中間還穿插校長帶領的啦啦隊表演,隊呼短裙彩球樣樣來。雖然看起來年近六十的女校長頗樂在其中,可是想必內心一定十分痛苦。我們從小見到校長的時候都是在演講,還有歷史共業的各式佣金可拿,平平是校長,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雖然是小學生之間的比賽,門票還是要賣的,這也是難以想像的橋段之一。從前因為學校榮譽跟校長本人的榮譽被強迫參加的校外活動還真是不少,有人要開運動會就要練習排字,有人要接見貴賓就要練習唱歡迎歡迎歌,這些課後活動,我們要跑都來不及跑。美國小孩課後的活動還要交錢參加,資本主義果然是了不起。看著擁擠的球場跟開心的觀眾們,原本想說一定有聰明人撈了一些油水,後來才知道門票跟食物的收入都變成家長會的活動基金,真是傻子。
比賽的本身其實蠻不忍卒睹,女兒的日出山谷小學在上半場十分鐘以內,完全沒有一個投籃的機會,她們的控球後衛在第一、二節是兩個不同的東方孩子,一過中場的傳球就立刻被抄走。下半場開始之後進攻比較流暢一些,可是,四節比賽打完,日出山谷還是沒有得分,二十五比零,是第四節結束的比數。到這裡比賽卻還沒有結束,原來是因為日出山谷隊有二十幾個小女生,每一節五上五下,需要多一節才能讓大家上場。也竟然在多的一節最後一分鐘,她們先投進兩分,在壓哨前又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儘管日出山谷以三十比五的懸殊比數慘敗,卻因為最後一球歡聲雷動,人家說美國人數學不好,果然是真的。
回家的路上,身為一個自以為甚麼都知道的父親,當然要對女兒來點機會教育。「都是教練的責任,控衛的戰術被識破,如果她懂一點籃球的話,應該要…」,「可是我很喜歡史考特教練耶」,她打斷我的話,「人家說她是WNBA的…。」
啊,難怪看起來有點面熟,原來,她們的教練是克莉絲提.史考特──馬里蘭州大史上得分次高的球員、職業籃球球評、大學籃球教練。原來,球賽不是只有輸贏而已。原來,這場課後的球賽,是我,被上了一課。
4.17.2012
4.03.2012
中時觀念平台: <我們都是崔馮.馬丁>
如果標題可以這麼長,會是這樣的:【我們都是崔馮.馬丁/我們都是齊默曼】
在這張照片裡,邁阿密熱火隊的球員們個個低著頭,他們的面孔被拉下的帽T遮掩著,幾乎無法辨認,可是照片傳達的憤怒跟哀傷卻是清晰的。「我們都是崔馮.馬丁」,明星球員詹姆士大帝在他的推特上,用照片加上主題標籤,悼念幾周前在奧蘭多近郊被槍殺的十七歲青年。
故事,簡單地說來是這樣的,一個西班牙裔/白種的居民巡守隊員齊默曼,在巡邏的過程中,誤認馬丁是罪犯,跟蹤了一會兒之後,拔槍射殺了他。齊默曼最初的供詞指出,馬丁向他攻擊在先,他只是正當防衛而已,也因此檢方將他釋放,獲不起訴的處分。
可是在更多的細節被挖掘出來之後,美國社會開始對這個事件開始感到憤怒。馬丁當天身上只有一包彩虹水果糖,沒有任何武器;齊默曼在跟蹤馬丁之前報案的電話,說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人,警方請他不要擅作行動,讓警察來處理,他卻不顧勸告釀成憾事;馬丁當天身上的穿著,就是熱火隊照片上類似的帽T,而對習慣用刻板族群眼光來看世界的人來說,非洲裔美國人穿上帽T,可能就是幫派份子。
所以事件很快地像雪球一樣吸引了美國民眾的注意,歐巴馬總統也沉痛地說,如果他有一個兒子,他就會長得跟崔馮.馬丁一樣。假若一個孩子走到雜貨店,因為社會的偏見而無辜送命,凶手卻馬上獲得釋放,社會給公民的基本保障就蕩然無存了。於是,不分族裔地,許多積極的公民運動開始展開,首要的當然是要求檢方立即起訴齊默曼,更深的訴求是要社會重視種族間因刻板印象造成的偏見。我們在這些日子頻繁見到的社會總動員,在台灣最新的版本當然是王家事件,在美國,就是馬丁案。
頻繁的社會運動,在網路的動員下讓人目不暇給,支持的人叫它公民運動,懷疑的人叫它正義暴力,或是廉價正義。強迫二分的議題一個接著一個,選邊選錯的結果,就是臉書的朋友少了好幾個。拋開議題的本身不談,整個社會運動的新風潮,根源是對社會權力者的不信任──政府、法院、立法單位、警察,儘管它們是因多數決直接或間接產生的權力,大家說不信就不信。在崔馮.馬丁的案子身上,這種正義的弔詭卻令人莞爾:事實上,齊默曼也是因為對權力的不信任,才去當義工,合法地拿著槍上街,自己來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對馬丁按下板機的那刻,顯然是過度地衍生了自己相信的正義,可是,當別人對他在馬丁身上加諸的過度正義作出正義的譴責,不管是按下讚,或是像新台灣之友(也因為林來瘋瞬間夢醒而變成最短暫的台灣之友)尼克迷導演史派克.李把齊默曼的住家資訊公開(結果是錯的),誰又能夠來斷論,這些新的正義,不會再過度而變成暴力呢?
很顯然地,在這個2.0版的世界,公民,社會,跟權力者,還有不少的磨合需要被完成,很多互相的信任,需要被重新建立。
在這張照片裡,邁阿密熱火隊的球員們個個低著頭,他們的面孔被拉下的帽T遮掩著,幾乎無法辨認,可是照片傳達的憤怒跟哀傷卻是清晰的。「我們都是崔馮.馬丁」,明星球員詹姆士大帝在他的推特上,用照片加上主題標籤,悼念幾周前在奧蘭多近郊被槍殺的十七歲青年。
故事,簡單地說來是這樣的,一個西班牙裔/白種的居民巡守隊員齊默曼,在巡邏的過程中,誤認馬丁是罪犯,跟蹤了一會兒之後,拔槍射殺了他。齊默曼最初的供詞指出,馬丁向他攻擊在先,他只是正當防衛而已,也因此檢方將他釋放,獲不起訴的處分。
可是在更多的細節被挖掘出來之後,美國社會開始對這個事件開始感到憤怒。馬丁當天身上只有一包彩虹水果糖,沒有任何武器;齊默曼在跟蹤馬丁之前報案的電話,說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人,警方請他不要擅作行動,讓警察來處理,他卻不顧勸告釀成憾事;馬丁當天身上的穿著,就是熱火隊照片上類似的帽T,而對習慣用刻板族群眼光來看世界的人來說,非洲裔美國人穿上帽T,可能就是幫派份子。
所以事件很快地像雪球一樣吸引了美國民眾的注意,歐巴馬總統也沉痛地說,如果他有一個兒子,他就會長得跟崔馮.馬丁一樣。假若一個孩子走到雜貨店,因為社會的偏見而無辜送命,凶手卻馬上獲得釋放,社會給公民的基本保障就蕩然無存了。於是,不分族裔地,許多積極的公民運動開始展開,首要的當然是要求檢方立即起訴齊默曼,更深的訴求是要社會重視種族間因刻板印象造成的偏見。我們在這些日子頻繁見到的社會總動員,在台灣最新的版本當然是王家事件,在美國,就是馬丁案。
頻繁的社會運動,在網路的動員下讓人目不暇給,支持的人叫它公民運動,懷疑的人叫它正義暴力,或是廉價正義。強迫二分的議題一個接著一個,選邊選錯的結果,就是臉書的朋友少了好幾個。拋開議題的本身不談,整個社會運動的新風潮,根源是對社會權力者的不信任──政府、法院、立法單位、警察,儘管它們是因多數決直接或間接產生的權力,大家說不信就不信。在崔馮.馬丁的案子身上,這種正義的弔詭卻令人莞爾:事實上,齊默曼也是因為對權力的不信任,才去當義工,合法地拿著槍上街,自己來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對馬丁按下板機的那刻,顯然是過度地衍生了自己相信的正義,可是,當別人對他在馬丁身上加諸的過度正義作出正義的譴責,不管是按下讚,或是像新台灣之友(也因為林來瘋瞬間夢醒而變成最短暫的台灣之友)尼克迷導演史派克.李把齊默曼的住家資訊公開(結果是錯的),誰又能夠來斷論,這些新的正義,不會再過度而變成暴力呢?
很顯然地,在這個2.0版的世界,公民,社會,跟權力者,還有不少的磨合需要被完成,很多互相的信任,需要被重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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