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舊金山市區往北邊釀酒區的101號公路,離開金門大橋以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地標,就是漆著彩虹的隧道。一九七○年加州交通局職員海利根每天經過這裡,覺得如果單調的隧道入口多點顏色,應該會讓離開市區心情更愉快一些吧。
「難道是繆思女神想去拜訪安迪.沃荷,卻決定在此處駐足嗎?」
後來,人們很喜歡隧道的彩虹巧思,當海利根在一九九九年過世時,舊金山紀事報還特地將這微小卻巨大的貢獻寫在訃文裡。
隧道在金門大橋北邊公路上升坡的最高點,離開舊金山方向是兩道彩虹,迎接返家的車潮;由另一個方向從北往南開沒有彩虹,可是因為在制高點的緣故,當人們穿越短暫幽暗之後,瞬間看到的即視風景更是迷人:是全世界最美的橋──跨越灣區的金門大橋。
穿越隧道後俯瞰大橋與舊金山市區的景象,是到北加州旅行不能錯過的經歷。高速公路不能停下打卡照相分享,也讓這幅景色需要親身體驗才能湛浸其中,說真的,在社群媒體時代,這種地方越來越少了。
我至少每個月都會經過這座隧道一次,每次都有泫然欲泣的感覺。
因為它的名字,叫做羅賓.威廉斯隧道。
加州參眾兩院在威廉斯因為憂鬱症辭世後,全票通過將隧道改名的法案,用來紀念曾經長住北加州,六十三歲就離開人間的喜劇大師。不知道命名原因是他的家鄉、是彩虹,還是令人忘返的美景,每個理由都很足夠,也很溫暖。
然而對我來說,這段不到一分鐘路程最讓我想到威廉斯的部分,卻是隧道裡的黑暗。在過去的一星期裡,凱特.絲蓓停留在黑暗裡,人們用擁有的背包回憶她的美麗與創意;安東尼.波登留在黑暗裡,大家用珍藏的食譜記得他的勇氣與詼諧。跟威廉斯一樣,他們都在人生隧道裡止步。
儘管隧道終有出口,在難得暗淡的時分裡,再堅強的人也會覺得脆弱。不管陰沉如何短暫,身在其中,誰也不知道下一幕竟是人間最美的風景。離開黑暗說來簡單,可是曾經經歷憂鬱症,或是看過身邊的人掙扎,就會知道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然無法讓光明永恆,至少,我們不要讓自己與朋友,在隧道裡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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